大都好物不坚牢。

【美食】

 

 

 

·》美食,耀法

·》假古代,真架空

·》本来没打算红月操作,结果正好赶上就……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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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上一次见到王耀,是在五年之前。

他跟随他的父亲——一位国家指派的大使前往长安,途中在凉州城停留了近一月。老波诺弗瓦去见河西节度使,留了弗朗西斯一人在驿站与随同的人一起休息。可弗朗西斯,这个十四岁出头的男孩,坐在驿站的大厅里头,外头的人来人往和喧嚣热闹实在是太吸引他了。他捻捻自己的衣角,似乎忘记了自己汉语的蹩脚程度,抱着只看看,只是看看而已,绝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这样的想法,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驿站。

正是在这一天,他第一次遇到王耀,那时他是军中的一位百夫长,格外守规矩地牵着马走在城内,却踢断了一匹惊马的脖子——它的主人在城内纵马却控制不住,差点就把听不懂汉语示警的弗朗西斯踏在马下。王耀一只脚踩在那匹倒霉的马的脖子上,伸手制住了那个气焰嚣张的锦衣少年,少年一抬头见是王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弗朗西斯好奇地看着这两人,实在是看不出,这少年竟就这么容易地就低头了。

“小兄弟没事吧?”王耀问,“让你受惊了,非常抱歉。”

弗朗西斯拧起眉毛,好似在琢磨王耀话中的含义,王耀立刻换了一种语言重复之前的话——这里异国人太多,不过不会中文的倒也是少见就是了。

“……我没事!谢谢!”弗朗西斯终于听懂,赶忙表达谢意。他背后现在冷汗涔涔,心里不住地后怕,要是今日没碰到这好看又年轻的百夫长,或是对方没有出手相救,岂不是连长安都没到就把自己栽在了这儿。

“那就好,记得小心一点。”王耀朝他热情地笑了笑,对长相标致为人礼貌的孩子,他总是格外温和。“我叫王耀,是凉州守军的一名百夫长,如果你有麻烦,可以来找我。”王耀看得出来,这外乡人衣着精美,气度不凡,想来也不是什么小商小贩一类的人物,只要好好待在旅店,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差池,因此出于礼貌留了这一句——他应当不会再遇到什么麻烦了罢。

而再见的时候出人意料,河西节度使邀请老波诺弗瓦看看他们正在演习的军队,弗朗西斯在众人中一眼就看到了王耀。他太过年轻太过强大,一手横刀出神入化,纵马在“敌军”阵中七进七出毫发无伤。弗朗西斯见王耀挥刀斩下敌方战旗时大叫一声好,却见河西节度使似笑非笑地瞥过来,立马噤声不言。

“这王耀虽然年轻,却是我们都很看好的一位士兵,实力出众,善用计谋,看来令郎也这么觉得。”

原来他叫王耀……

“不如我引荐一番,这两小辈也更有共同语言。我们这些老东西就去庭院喝喝茶吧。”河西节度使朝着王耀招招手,他卸下头盔先向节度使行了个礼,再向一老一小两个波诺弗瓦点头致意。看见是弗朗西斯的时候他愣了愣,却也没失态,只不过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你们两个去演武场玩玩吧。”节度使挥挥手:“我与波诺弗瓦不打扰你们。”老波诺弗瓦推了一把弗朗西斯,叫他站到王耀身边。王耀弯腰行礼,朗声应道:“诺!”

此后两人熟稔起来,叫是王耀有官职在身,不便日日出来寻弗朗西斯,不然是定要与这异国人在凉州城内厮混一月,直到他再次启程上京的。不过即使是这样,王耀也是带着弗朗西斯逛遍了这凉州城内他自认有趣的地方,也算是不留遗憾。

临行前,弗朗西斯说,若是他父亲任期结束想要回国,或是在长安安顿下来,他就来凉州找王耀,让王耀记得等他这个旧友回来。

一等便是五年光阴,弗朗西斯长成高大的青年,光洁的下巴冒出胡茬,这个时候他随着老波诺弗瓦踏上回国之路,人才出长安,心却飞去了万里之外的凉州城。

王耀,我就要来见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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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麾将军,是如今王耀的官职。实在不是弗朗西斯多关心政坛之事,只是他一进茶楼,说书人就拿着这人们百听不厌的话本在那儿抑扬顿挫地讲起来。

“要说如今的这云麾将军,这人,武艺高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又兼得相貌好看,风度翩翩,实在是我朝少见的好男儿。将军出生于将门世家,少有人知道,将军的父亲——”那小老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却很是恭敬的样子:“正是那燕国公,我们从前的河西节度使。”

弗朗西斯略略惊讶,他五年来在长安寻欢作乐,日日与书生文人围坐在茶馆内,吟诗作画、饮酒放歌,偶尔前去京郊游玩,从不与父亲商讨政局国情,也不关心这长安哪家青云直上,哪家远走岭南,竟是浑玩了五年,直到听到这说书人打着拍子念话本才晓得那王耀竟是五年前那河西节度使的长子。

弗朗西斯也仍旧是疑惑的,河西节度使的长子,哪儿有从百夫长做起的呀,怎么着也得混个校尉当当吧。这王耀,的确是一个特殊的人。

弗朗西斯想到自己和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交上了朋友,高兴地又直了直身子,竖起耳朵听说书人继续讲。

“一说到云麾将军,就一定要说西州一战……”

“好你个小老儿!你又拿老故事骗新来的了!”

“胡说!哪里是骗!来凉州的人不听这个故事不就是白来了吗?”老头捋了捋胡须,呛声回去,茶楼里的人哄堂而笑。

这时有人往他收钱的碗里丢去一块指甲盖不到的碎银,老头立刻喜笑颜开朝众人拱手:“咱不去理那小兔崽子,继续,继续。”

弗朗西斯嘴里叼着块牛乳糖,听到说书人讲到王耀一身银甲,红氅漫卷,在敌军阵中来去自如,如至无人之境之时,不禁想起了五年前王耀在演习时七进七出的英姿,又加之说书人不停地渲染那场战役的背景,弗朗西斯很容易就能想象出王耀上骏马、提银枪,红氅如霞光的模样,倒也不愧「云氅将军」这一名号。他乐颠颠地听着,没注意身边来了一个人,对方拍拍弗朗西斯的肩,他看也没看就往长凳旁挪了挪,给来人腾出一个位置来。对方愣了愣,却也坐下来了,他手中端着一碟瓜子,兴味盎然地一边嗑一边听。

“嘻——这说书人怕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这段糊弄着就过去了呀。”弗朗西斯听到王耀深陷重围那一段时这么评价道,顺便撞撞来人的腰腹:“兄台你说是不是。”

“……这点我们没让手下人透露出去。”温润的好听声音在弗朗西斯耳边响起,过重的熟悉感让他转过头去,那个俊美的青年人正往碟子里吐着瓜子壳:“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随时可以告诉你,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把牛乳糖含进了嘴里,朝着王耀笑了笑,试图挽回自己最后的风度。

王耀笑着抿了抿嘴边的瓜子,邀请弗朗西斯来自己的府邸作客。幸而老波诺弗瓦也想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就都在王耀的邀请下前去他家安顿了下来。

宅邸厚重古朴,弗朗西斯走进里面才发现这正是前河西节度使的宅邸,想来如今他贵为燕国公,一定是在京城好好享受生活吧。不过,他倒是从来没有听到过哪位国公回京的消息,实在是自己太不关注外界了。

想到这里,弗朗西斯折扇敲敲手心,暗暗下决心要做一个消息灵通左右逢源的交际花——即使他几乎已经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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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两人在拜月亭喝酒,弗朗西斯先到,靠在栏杆上朝下看,一轮明月无声无息地沉在池底。来往仆从将小菜、酒具送往亭中,其中一个常年跟着王耀的年轻人特地分出了一碟糕点来:“少爷被军中的事情绊住了,可能会晚到,若是饿了请先吃这一碟吧。”上面摆着的是西洋糕点,弗朗西斯挑了挑眉毛:“好,费心了。”

“这是我等应该做的。”年轻人行了个礼:“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其他倒没什么,就是太暗了点。”弗朗西斯比了个手势:“介意来点光源吗?一根蜡烛就行。”

年轻人惊讶了一瞬,随即回答道:“是我等疏忽了,请稍等。”

很快,一根小小的蜡烛携着昏黄微弱的光被放置在了桌上,弗朗西斯看着仆从们浩浩荡荡远去的队伍,嘴角抽了抽:王耀家已经这么穷了吗,连一根蜡烛都找不出来。

他和匆匆赶来的王耀抱怨了这一点后,王耀哈哈大笑。

“今日是灯节前夜。”王耀手中端着胭脂红的瓷碗,灯光把他眉眼面容渲染的深邃柔和:“家家户户都要在家门内外点上红色的灯笼,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则是尽量做花灯挂在门口或厅堂内。你看我这宅邸这么大——我可没有炫耀的意思,他们现在大概还在点灯吧。”

“呀……就算你在炫耀哥哥……我也不会介意的啦。”

“你在京城学了什么奇怪的说话方式啊!”

弗朗西斯摸摸自己的下巴:“没办法,谁叫我留着胡子总被认为比他们年龄大呢。这果然还是要怪你父亲,是他先把我认成女孩,我才决心要这么做的——”

“是你在找借口吧,我看不出你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呀,被你看穿了。无论男女只要是美丽的事物我都是抱有热爱的态度的哦——”

“你未免太自夸了,美丽这个词怎么样也和你不搭边吧!”

二人争斗不休,直到第一盏灯笼在不远处的回廊挂起,像是黑夜中的一颗小太阳。然后像这样的太阳排成一队从宅邸深处延绵而出,每隔一段路就挂上一个。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开始这里连根蜡烛都不放的原因。”王耀幽幽的声音响起,他终于等来这个好时机来反驳弗朗西斯的话。弗朗西斯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你应该强硬地、坚决地不把蜡烛给我的。都是你的错!……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很好看。”

“这个时候登上塔楼看整个凉州城是最好看的……不过我年年看,也没什么新奇的。”王耀扫了他一眼,对他几乎是推卸责任的话没有一点抗议。

“我可以理解你今年是特地来陪我吗?”

“当然可以,毕竟其他时候也没人来我这里作客,今年的话偶尔偷懒一下没问题……反正看守塔楼也不是我的工作。现在再去塔楼的话已经来不及了,总之以后如果你想看而且还有机会的话就带你去。至少在这一天,凉州的灯火还是能和长安一拼的。”

“你想回长安……?也是,毕竟你父母在长安……等等,你怎么这么看我?”弗朗西斯若有所思地说着,却发现王耀以一种复杂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呃……虽然你说的在某种角度上没错,但是我觉得我们知道的可能不是一件事。”王耀叹了口气:“我的父母已经战死了,骨灰倒是运回了长安。”

“……抱歉,说书的老头没讲这一茬……”

“你在长安五年是白待的吗???”

“被你看穿了这一点真是相当不好意思啊……”

亭子的六个角上也挂上了灯笼,王耀耸耸肩:“好吧,那我们继续。”

之后的事情,酒量不太好的弗朗西斯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他失去意识前,月亮已经从亭子的一边移向了另一边,应该是到了后半夜吧。灯笼红色的光芒影影绰绰,月光煌煌,它们与池水搅动在一起,竟叫弗朗西斯看出了一轮红月来。他眯着眼睛,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随后又一个人紧随其后也跌落下来,黑色的长发像水藻一般铺在水面。然后是叫喊声,脚步声,他在这样纷繁的各式声音里昏了过去。只有那轮虚妄的红月和面朝他游来的王耀真切地倒映在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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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天明,王耀已经不见了,弗朗西斯躺在床上头疼欲裂。侍女给他端来醒酒汤,他又勉强支撑着自己喝了小半碗粥,又躺在床上睡过去了。昏昏沉沉大半日,等到清醒过来时已经是黄昏了。

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天空呈现一种烈焰般的红色,火烧云以铺天盖地之势从城西席卷至城东,在最东方的地平线冷却下来变成一块蓝色的冰。他就又躺下了,在院子里那棵大树底下的藤椅上,隔着树叶和树枝看着夕阳无力的光辉和慢慢沉寂下来的云层。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清醒与亢奋,在藤椅上虽然合着眼,但大脑飞速运转所带来的的虚假的热意却从头顶扩散开来,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在想五年前他遇见的那个英气正直、声音洪亮、把他错认成女孩后面露尴尬的河西节度使,也许是在想那个一脚踹断马脖的百夫长,又或者是哪位武将凯旋回京时那威武的长队和夹道欢迎的百姓。最后他想起的是昨夜王耀匆匆赶来时那发梢和肩头上积的白雪,月光把他的长发都照耀成银白色的样子。

突然,那个灯火与明月交错成的红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在水波里伸手去摘,最后握到了另一个人的手。王耀的身影被灯笼镀上了一层红光,他融进红月里,像是本就属于月亮的一部分似的。这个时候无数双手把他托起,自以为的天空原来只是水面,他和王耀都浸透在这红色的月光里。

一声门响,弗朗西斯突然睁开眼,夕阳的暖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殆尽。王耀保持着推门的姿势,惊讶地看着弗朗西斯浑身紧绷警惕无比的样子。

然后弗朗西斯才放松下来,轻叹了一句:“终于回来了,差点在这里睡着,可冻死我了。”

燕国公的事情,后来弗朗西斯听王耀说了。他在还是节度使的时候在战场上受重伤,还中了毒,节度使夫人的硬是把他从尸体堆里扯了回来,可惜的是没能救活,连带着帮他处理被毒药污染的伤口的夫人也因此染上了这种诡异的烈性毒药。在另一战场得胜归来的王耀只来得及见了夫人一面,她就与世长辞。皇帝的封赏成了追赠,宅邸正门前的牌匾换成了圣上亲笔题字的「燕国公府」。王耀听着凉州城内百姓的哭声连成一片,送来赏赐的队伍浩浩荡荡,这是极致的哀荣。小妹哭倒在他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后来王春燕去了江南,偶有书信,前不久刚刚寻到了意中人——说是不久,算算这书信在路上的时间,也得有半个多月了。

“我想着,灯节过后就亲自去江南一趟,与那婆家好好商议商议我妹妹的婚事。”

说这话时,王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料是要好好为难他未来妹婿一把。

这时,两人还坐在城中最好的教坊里看胡旋舞。台上放了各式各样的灯,用不同颜色、花样的纸制作,五颜六色的灯光映成一片,煞是好看。胡姬的裙摆层层叠叠地扬起,她在舞台中央伴随着鼓点飞速旋转,臂上缠着的彩带拂过王耀和弗朗西斯两人的面庞,带起一阵香风。弗朗西斯伸手一抓,那些五颜六色的绸带毫无阻碍地从他指缝中溜走。

“这丝带摸上去倒是舒服。”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进的货,你想买吗?”

“去看看倒也未尝不可。”

王耀和弗朗西斯起身,把位置让给后面的人。走出教坊后大约走了几百步,进了一家布庄。老板娘见到王耀,乐呵呵地把他请入了内堂。过了一会儿,老板抹着手跑了进来:“将军,您怎么来了?”

王耀正瞧看着那些布匹,见老板来了也是有些惊讶,于是一推弗朗西斯:“今儿是他要来看看。老板您不用看我面子,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好嘞。那我去叫人给您上茶。”一个小孩——大约是老板的孩子,在老板的示意下端来一碗茶,王耀抿了一口,随后目光就追随着弗朗西斯去了。

弗朗西斯的嘴跟抹了蜜似的,无关奉承讨好,他的礼貌总是以使人感到心情愉悦为第一信条,老板很快就被他哄的满面春风。结账时还说:“这样,咱给你去个零头,就当承您吉言了。慢走啊。”这样子,竟比面对王耀时还要热络几分。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就说了祝他们生意兴隆什么的。”弗朗西斯这么回答,但王耀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不然他怎么就从没因为口齿伶俐受到这么好的待遇。

弗朗西斯掏了根红色的绸带在王耀背后比了比:“你说,你拿这个扎头发。怎么样?”

“我们是不能就这么拿根带子扎扎就出去的……”

“哎呀,在家里又没什么关系。难道你不出门也要好好梳发髻吗?”

王耀觉得他说的对,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家的时间也不长,张口又要拒绝,手心却已经被弗朗西斯塞进了那卷绸带。光滑冰凉的触感和弗朗西斯指尖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王耀一愣,看向他。

“是赔礼也是谢礼……”弗朗西斯摸摸自己的发热的耳廓,“一是答谢你收留我,二是那天的事……对不起,胡说八道了。别放在心上。”

“啊……没事。本少爷大人有大量,当然会原谅你。”王耀哭笑不得地拿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肩胛骨:“倒是你,把头发扎起来吧,你现在这样子活像是顶着一头金黄的海藻。”

“你自己顶着的不也是黑色的海藻,有脸说我?”

两人一回府就回去洗了头发,因为头发短率先结束的弗朗西斯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金发来围观王耀洗头的壮观场面,一看他往水里加的那些鲜花一类的东西,弗朗西斯不禁咂舌:“你这么享受居然不让我也来试试?说,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你那用皂角搓搓就好的黄毛用不着这些。”王耀反唇相讥。

“喔唷。”弗朗西斯让侍女一边去,撩起袖子把手伸进桶中温热的水里。王耀大感不妙,却不敢起身,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弗朗西斯的双手朝他天灵盖抓来……

“……你按摩功夫那么好,居然现在才告诉我。说,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弗朗西斯:“从你一人独享这么精致的洗发方式开始,我们就不是了!”

“我们的友谊终结于这一桶洗发水吗??弗朗西斯???”

“只想着自己一个人变美的人是不会有好兄弟的!比如你!”

王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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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心理作用,后来弗朗西斯瞅着王耀那一头黑发,总觉得比其他人要乌黑亮丽得多。他嘴贱问了一句:“王耀啊,等你头发白了,是不是也是像这样漂亮的一头白发。”

“你见过有人的头发是雪白雪白的?”

“话本里写的魔教大魔头都是这样的,面容俊美,雌雄莫辨,红衣白发,笑容邪魅,杀人不眨眼……”

“……你偷看我给燕子寄的话本了?”

“被……被发现了?!你怎么这么聪明?!事先声明我是误拿了!我看好有好好放回去的哦!”弗朗西斯张大嘴作惊骇状,脚底抹油似地溜出了王耀的书房,开始躲避王耀的追杀。

“弗朗西斯你给我站住!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杀人不过头点地!”

在休假这段时间,王耀和弗朗西斯浑玩了一段时间,已是不知日夜,不识春秋。可假期还未结束,王耀就接到了出兵的命令。之前西边出现的小股流兵被歼灭之后,对方居然派出了大军,扬言要为他们死去的士兵报仇雪恨。明明是那些流兵在边界屠戮我国平民百姓,才被军队消灭的。那强大的国家——他们已经对战多次,胜负皆在五五之数之间——嘴脸如此不堪,朝廷已经下来命令,定要挫挫他们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威风。

虎符都已经送到,王耀也不好推诿,略略沉吟:“事发突然,家中还有急事未处理好,我今晚动身,可否?”

来人允了,王耀松了一口气,想来局势也不至于到了箭在弦上的程度,于是与弗朗西斯又是聊了一整个下午。

“……最后,如果我没能回来,如果你愿意,请替我负责燕子的婚事。”王耀郑重地说:“这种事情,输人不输阵。你告诉那混小子,燕子出身将门之家,数代英烈,代代都是护短的糙人。若是他敢辜负她半点,我定要从这西域边陲爬去江南,叫他不得好死。”

当天晚上,王耀在府里做最后的准备,弗朗西斯在茶楼里坐着,那老头子换了一个故事,讲起了当朝皇后房氏。

房氏还未出阁时,美名远扬,求娶她的男子几乎踏烂了她家的门槛。后来她嫁给当年还是太子的当朝皇帝作太子妃,如今膝下育有一儿一女,温柔有德,不愧为一国之母。

说书人正讲到房氏如何智斗东洋使臣时,一个年轻人不顾形象地飞奔在街头,嘴里大喊着什么,所过的地方哭声一片。他日日混在驿站,为凉州城内的百姓传朝廷的政策、敕令或者消息,因此被称为「小驿使」。小驿使经过茶楼时又一声大喊:“皇后娘娘薨啦——”

说书人未曾想到这戏剧性的一幕,手中的醒木重重掉落在地上,满堂鸦雀无声。

弗朗西斯第一个奔出去——当然不是为了皇后,他回到了王耀的宅邸,王耀已经出门了。那身被说书人好一番夸耀的刺金红氅静静垂在他的卧房里,像一朵垂头丧气的云。然后他又向城外跑去,王耀刚刚出了城,他也不可能混杂在军队里出去找他。弗朗西斯又借着他与看守城楼的人那段时间混来的眼熟,登上了城墙。

王耀离的不远,身上白绸的披风轻柔地抚在他的银甲上,让他恍惚间又回到了与弗朗西斯一同看胡旋舞的那天。冰凉的绸带、扑面而来的香风、美貌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还有那个孩子端来的清茶和金发异邦人掠过他掌心的指尖。月光洒下光辉,披风上泛起不祥的血色。不只是王耀,这条兵士组成的洪流,都被这样的红色所笼罩着。这时弗朗西斯才意识到,那轮升起的月亮,泛着铁锈红的光。

王耀曾讲,他父亲最后一战的那个晚上,月光如雪。他娘亲是随军的医官,曾在一个得以喘息的时刻为他父亲包扎伤口。这时她抚过燕国公的鬓角,那里不知是凝结着如雪月光还是匆匆岁月,白得像结了一层霜。

燕国公知道此次凶多吉少,于是握着他妻子的手:“我们这辈子,不平安也不顺遂,今日就当我们共白头了吧。”

这个年华不再的女子,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时也这么握住过王耀的手,像是要把燕国公给予她的力量再传递给她的如此年轻的、优秀的孩子一样。药香,鲜血的腥气充斥了这一小小营帐,毒素在她五脏六腑内肆虐,钻心的疼痛从未停歇。这个为人妻、为人母、为苍生医的女人朝着王耀笑,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她的潇洒与风韵。

“别哭……孩子。”她的指尖也搭上王耀的鬓角。王耀刚从战场下来,未曾梳洗就跪在了这里。一缕沾了血污的黑发搭在她指上:“我朝数百年,更有无数朝代国家在前,哪个名将颐养天年,寿终正寝。我与你父亲,自小相识,数十年前我们共长青丝,如今我们共白头,又生得你与燕子两个好孩子,也算是一生圆满……你父亲走啦,我也要走了。我可不能……让他……久等……”声音渐渐轻了,最后飘散在空气中。

那天,王耀哭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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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大致就是这样了。此外,燕子的兄长托我给你带一句话。他说……”

面前俊美的男子立马站起来,身姿挺拔得像一根翠竹。

弗朗西斯咳了咳,学着王耀那咬牙切齿的语气重复道:“燕子出身将门之家,数代英烈,代代都是护短的糙人。若是他敢辜负她半点,我定要从这西域边陲爬去江南,叫他不得好死。”

王春燕送弗朗西斯出去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她声音有点闷,道:“谢谢你带来家兄的口信……现在就要走了吗?不再多待一会儿?”

“既然来了,我也不能总是赖在你们府里。”弗朗西斯看着外头的蒙蒙细雨,撑起素色的伞来,朝王春燕道别:“离你们大婚还有不少日子,我就趁着这段时间在江南走一走吧……此外,没能把王耀从战场拖回来,非常抱歉……”

“没事的。”王春燕一听王耀的名字,鼻子又是一酸,却强自忍住:“能有衣冠冢,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弗朗西斯与一直站在门后不发一语的男子对视一眼,他立刻心领神会,揽住燕子递给她手帕。弗朗西斯想,有这样的妹婿,王耀应该不用再受从西域爬来江南的那份累了。

他转过身,长长的紫色绸带在风中微微摇曳,最后融进了水墨色的江南烟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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